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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31 December 2022

改变世界首先需对现有的认识方法进行反思:评《新疆元年》(下)

全球反恐战争及影响

 

《新疆元年》编者对「本质主义」和「比烂主义」认识论的问题进行了辨析,提出应该避免这两种认识方法,书中不同作者是依据各自领域的研究方法分析新疆问题与全球资本主义以及相关问题的关联。

 

本书认为民主社区对过去20年以「去极端化」为基础的「反恐怖主义」缺乏反思,「去极端主义意识形态」的措施无法对恐怖主义暴力的起源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反而使全球状况全面恶化。例如,美国政府使用伊斯兰教、阿拉伯语、普什图语、达里语、人类民族学专家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实验「人类地形系统」(human terrain system)。这个系统也称为「武装社会工作」,通过数十个专家工作组进入伊拉克和阿富汗许多居民家中,参与观察和绘制伊拉克和阿富汗的社会关系图,创建数据库,绘制人口社区和意识形态,预测极端分子的威胁,将鉴别的「极端分子」移送到拘留营中拘禁,这些拘留营中最大的布卡(Bucca)拘留营在2008年关押了18000人。

 

这种国际环境使中共借助全球反恐战争以及仇视穆斯林的环境和话语,以「反分裂主义」、「反恐怖主义」、「去极端化」剥夺维吾尔和其他突厥民族的权利。尤其「七五事件」后,中国当局将「去极端化」纳入了「反对民族分裂」和「反恐」的政策和法规中,颁布了更全面剥夺维吾尔人和其他突厥穆斯林权利的管理措施,这些镇压措施扩大了监视维吾尔人和其他突厥民族公共空间和私人领域。中共有长期使用工作队控制社会的惯例和机制,也借用了「人类地形系统」在新疆实施「去极端化」。从2014年,中共每年派驻1.2万支工作队进入维吾尔人和其他突厥民族的家庭,鉴别、监视不愿汉化或拒绝宗教中国化的人士和社会网络,大规模拘留随后发生。

 

本书分析了中共「反极端主义」语言,民主国家对这些词语也不陌生,使用类似话语描述内部穆斯林。例如,划分「好穆斯林」(温和)和「坏穆斯林」(极端),中共以「拥护中共」与「爱国」作为「好穆斯林」的标准,反之,是「坏穆斯林」。民主国家媒体也有类似的话语,一些媒体甚至背书中共「爱国」的说辞。《新疆元年》提出了需要警觉这套话语,主要方法是将对政治暴力的分析与伊斯兰教的类型学分开,尊重维吾尔和其他突厥民族自己选择宗教信仰的权利。而不是依赖 「极端主义意识形态 」概念解释恐怖主义暴力的起源,划分何种宗教是温和的、何种为极端的。对「好穆斯林」和「坏穆斯林」的划分缺乏合适和有效证据的支持,因此也无法提供造成人道灾难的有效补救措施。目前为打击「极端主义」政策提供的假设毫无根据,关于恐怖主义的实证研究根本不支持其指导性假设。民主国家应该反思这种反恐政策和仇视穆斯林的论述。

 

本书也比较了中国和印度分别在新疆和克什米尔对「异类 」人口的处理方式。最大民主国家印度对穆斯林的压制与最大的专制国家中国如此相似并相互模仿。这两个国家都试图压制少数民族的宗教和文化身份,把反抗压迫视为激进穆斯林,改变或摧毁原来的民族宗教建筑风格并限制进入礼拜场所,监禁争取人权的活动人士,拒绝这些少数民族使用互联网或对超出官方控制的通信方式进行定罪,改变这些地区的人口结构。20198月,印度政府宣佈废除宪法第370条:取消查谟和克什米尔邦的自治地位。印度和中国都经历过正式或非正式的殖民化而蒙受羞辱,但是这两个国家的羞辱教育并不对殖民主义有免疫力,都支持殖民和帝国主义以及派生的机制,只是反对他者加诸于自身的殖民化,都效仿殖民政府控制周边地区的方式。

 

关键事件、专制、帝国与全球资本主义

 

以国际比较视野分析殖民化和集中营是《新疆元年》的主要特点,本书解释了为什么许多国家不太可能违背自己的政治和经济利益干预中共在新疆的政策,提出了更有效的策略是将反对新疆集中营的斗争交给那些在建立和维持集中营方面没有既得利益的行为者:反殖民主义、反资本主义和以及反对任意监禁运动。本书也尝试提供新疆问题的全景分析,但缺陷是对列为新疆大事件以及这些事件相互之间关联缺乏深入分析。例如,民间和官方都有报道的韶关事件和七五事件是本书列为的重大事件,这些事件如何演变为官方强化控制;对官方报道的201310月天安门撞桥事件、20143月昆明火车站事件和20144月乌鲁木齐火车南站事件,这本书没有辨别和分析中共对这些事件主导性叙述的问题所在。中共官方叙述是作为强化反恐的理由。这些标志事件以及相互关联本应是本书命名《新疆元年》的分析重点。

 

对全球政治经济模式和产业链关系与中共模式关系的讨论不足是本书的另一个缺陷,这也是「本质主义」和「比烂主义」认识方法产生问题的来源。本书指出「本质主义」误认为集中营/拘留营只是中共专制或极权的特征,这与事实不符,但是未说明本质主义」的另一个主要问题,将民主制度定义为只限于政治制度(自由民主),并视这种制度为存在的必然以及成为「历史的终结」,这是建构自满的虚幻世界。「本质主义」否定了目前代议民主制度应实施更广泛的民主包括经济民主以及全面保护人权;否认缺乏经济透明和拒绝保护全球各地人权的行动,这只会导致自由民主的代议制度蜕变为威权制度。「本质主义」更拒绝反省全球反恐战争和仇视伊斯兰以及催生和维持压制维吾尔人的国际环境。

 

「比烂主义」是中共为剥夺维吾尔人和其他突厥民族权利最常见的开脱说辞,中共比烂就是继续维持和扩张既无人权又无民主的专制帝国。不过,本书没有分析为什么民主社区仍有不少人热衷于「比烂主义」,更未说明反殖民主义、反资本主义、反对任意监禁运动与争取全球民主和人权运动息息相关。「比烂主义」只是质疑是否有批评中共的资格,而「本质主义」充其量不过是谴责中国政府的姿态,两者都缺乏对其认识论的反思,更谈不上改变认识问题的分析方法,也不可能采取保护维吾尔人和其他少数突厥民族权利的有效和持续行动。

 

超出本书列举的「比烂主义」和「本质主义」,全球资本主义和拜金主义对全球政治经济产生重要影响。新疆集中营是由中共国家殖民主义和跨国资本主义建立和维持的,跨国资本财团如先丰服务集团牟取暴利的方式是在全球主要对峙各方中蚕食民主原则和践踏人权。这是《新疆元年》提出当下需要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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